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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诺伯特·布格缪勒
本文译自舒曼刊登于1839年8月30日《新音乐杂志》的讣告性评论文章:Norbert Burgmüller, Neue Zeitschrift für Musik, 30. August 1839, Bd. 11, Nr. 18, S. 70–71,根据1963年德文合辑重印本译出。
译者:阿托7在弗朗茨·舒伯特英年早逝之后,再没有比布格缪勒的离世更令人痛苦的了。命运非但没有消灭那成群的平庸之徒,反而亲自带走了我们之中的绝顶人才。舒伯特在生前就已受到称赞,而布格缪勒却几乎无人问津。即便是那少数知道他的人,可能也只是把他视为一个“奇人”,而不是一个音乐家。因此,既然我们已无法在他生前表达敬意(这也未必是他的过错),我们至少应该在他死后给予其应有的赞誉,于此我们责无旁贷。
我们只知道他的几部作品:一部交响曲,虽然只演出过一次,但仍为我们留下了一段愉悦的回忆;一套歌曲集,本刊已评论并称赞过;一首奏鸣曲,一首狂想曲,以及另一套歌曲集,这些都是最近才出现我们的视野中。仅凭这些作品,我们就足以感受到一股充沛的力量,并为其凋零而深切哀悼。他的才华如此耀眼,恐怕只有瞎子才会质疑它的存在。我相信,即使是普通人,不久之后也必会承认他的出众:就算欣赏不到他编排中的真正精妙之处,他们至少也会被他饱满的旋律牢牢抓住。
与贝多芬一样,他也生在德国莱茵河畔,也许很早就受到了周围迷人环境的熏陶渐染;不远处杜塞尔多夫热闹的艺术生活可能也对他颇有影响。后来他来到了卡塞尔,在那里跟随施波尔学习。据我们的了解,施波尔的影响虽然不容忽视,但也并不强烈。学生时代的他已经相当独创——施波尔不愿继续教他,肯定就是为了把他从学徒身份中解脱出来;而且正如人们所言,施波尔也很看好他的前途。应该提及的还有豪普特曼,一位同样认真而富于创造力的作曲家,布格缪勒也曾跟他学习过。他的《狂想曲》尤能展现这种独创性。虽然它只有六页,但却给我留下了初读歌德《魔王》时一样的印象。多么高妙的作品啊!仿佛一瞬间就构思完毕、转眼间就写了出来,而且不费吹灰之力,毫不做作!想要找出究竟何物激发了音乐家的想象,往往是完全不可能的。然而在这首作品中,我几乎可以肯定有某种别的东西在发挥作用:它的创作也许有着某个特定缘由,可能是某首诗、某张画,也可能是生活中的某件事。一个熟悉音乐的诗人可能会很容易理解这点。总之,《狂想曲》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灵;即便它已淡去良久,我们也仍会看到这幻象,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奏鸣曲》也同样是一部出色的作品。也许一个严苛的音乐家可能会对它有所指摘,认为首尾两乐章的第二主题都显得有些重复:尽管这两段旋律都富于歌唱性和表现力,但作曲家还是应该让音乐更加大胆、更有创意;不过,批评也就仅限于此。当然,事后给出建议永远要比创作容易得多。整个乐章中都涌动着一股强劲而又美好的激情,但这位诗人似乎对如何激动人心了如指掌:他的音乐既令人心潮澎湃,又舒缓无比。虽然不知道这首奏鸣曲具体写于何时,但我会认为它写于由青年进入成年的那个转折时期——那时的我们放弃了许多梦想,腾出空间来接受现实。与第一乐章类似,接下来的几个乐章也都平缓沉静而又高潮迭起。但我承认,在听到这样的第一乐章之后,我本期待末乐章会更为深刻。不过即便如此,它也已经足够优秀了。
与他先前出版的歌曲集一样,最近出版的这一套同样丰富而充实。作者选取歌词的眼光敏锐而独到,词作的内容也正合他自己忧郁的性格:“谁若不曾以泪佐餐”(歌德)、“蔚蓝夜空中闪亮的星星”(斯蒂格利茨)、“我蹑手蹑脚,悲伤无言”(普拉滕)、“痛苦的心儿,请不要再悲叹”(约翰娜·叔本华)、“我策马进入黑暗之地”(乌兰德)。这套作品完全满足了我们对歌曲的一切期望:诗意的构思、生动的细节、人声与伴奏的协调关系;出色的鉴赏力和洞察力随处可见,温暖的生机无处不在。然而,我并不特别认可歌德一诗的配乐:它的织体虽然呼应了“竖琴”这一细节,但在我看来还是显得过于表面、过于刻意,掩盖了原诗的微妙之处。在舒伯特的歌曲中,整首保持同一音型的写法令人耳目一新,但年轻的歌曲作者最好不要效仿。不过,其它几首歌曲则与诗作结合得更为深刻;最后一首尤其引人注目:我实在想不到比它更妙的写法。
如果哪个出版商手中还有布格缪勒的作品,那我希望他们能够早日将之出版——他们绝不会后悔这一决定。在我看来,出版商就好似渔夫:他们只是撒下渔网,并不知道机缘巧合能带来什么,收获如何全靠运气,于是总会遇到各路烂货;直到有一天,他们意外发现这次的渔网比以往沉了不少,接着就从水底捞出了一件无价之宝。布格缪勒就是一件这样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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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烤制德语熟肉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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