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李斯特传(1):在匈牙利的童年生活

■译自阿兰·沃克(Alan Walker)著《李斯特传》第一册“演艺时期”(Franz Liszt: The virtuoso years, 1811–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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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待进一步修改和校对

⇊⇊⇊以下正文⇊⇊⇊


第一卷 小神童(1811-1829)

在匈牙利的童年生活

我的儿子,你是命中注定的!你终将实现我年轻时梦寐以求、却又从未达到的艺术理想。

——亚当·李斯特1见OFL。

1811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此时的欧洲各地都动荡不安。拿破仑战争已持续将近十年,所到之处无不满目疮痍。此时的拿破仑还处于其权力的巅峰时期,他最可怕的战役也还未打响。拿破仑组建了一支五十万人的大军,并向俄国进军。1812年9月6日,俄军掉过头去,与身后的法军于博罗季诺进行了一场惨烈的会战,伤亡八万余人。最终,拿破仑于9月14日占领了莫斯科。俄国人随后放火烧城,使之无法驻扎越冬。拿破仑大军只得开始艰苦卓绝的千里跋涉,折返法国。第一场雪10月便至,11月初严霜就已降临。11月6日,拿破仑的军队被迫在零下20度的暴风雪中行军,还不时受到哥萨克人的骚扰。在库图佐夫将军的指挥下,俄军采取游击战术,突袭后便带着俘虏消失得无影无踪。跟在库图佐夫将军身边的一名英国观察员看到,六十名奄奄一息之人被剥光了衣服,脖子架到一棵砍倒的树上,一群俄国人齐唱着歌,在旁边跳来跳去,用手中的粗棍反复捶打他们的脑袋,直到脑浆迸出。2见BNR,第222页。俄国人承诺给掉队的士兵提供食物、帮他们取暖,实则是将他们诱至到小屋中割喉。相比之下,那些在睡梦中冻死、封在冰层中的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次年春天解冻之时,斯摩棱斯克到华沙的道路沿途便冒出数以千计的尸体,面目狰狞,成为了这场悲剧的无声见证。东欧已然成为一个巨大的坟场。拿破仑的五十万大军中,仅有五万人成功回到法国。

南方的局势则比较和缓。1810年,拿破仑与奥地利皇帝十八岁的女儿、女大公玛丽·路易丝成婚。不出一年,她便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后者被授予“罗马国王”的头衔。哈布斯堡家族和法国之间的联姻让拿破仑暂时稳定了南方地区,但即使在奥地利帝国的维也纳、慕尼黑、布拉格和普雷斯堡等地,也都出现了一种规模空前的社会现象。奥斯特里茨、耶拿和埃劳等战役的幸存者已开始拖着残废之身陆续返回家园。不久之后,博罗季诺、莱比锡和滑铁卢战役的伤员也加入了回乡的队伍。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可以看到在拿破仑战争中身负重伤的老兵,他们缺胳膊少腿,眼窝空空荡荡,耳朵被人割掉,脸上、手上满是累累刀伤。在这些老兵中,有许多活到了1850年后。他们时刻提醒着人们,欧洲曾经历过一场痛苦磨难。

1811年,大彗星的光芒盖过了这些恐怖场景。这是当年的一大天文奇观,就像一艘行驶在空中的幽灵船,照亮了中欧的夜空。人们凝视着天空,被这奇妙的景象所震撼,认为这是某种预兆。实际上,拿破仑也曾就此咨询过占星师。他相信,这颗彗星预示着他将大获全胜,于是才计划对俄罗斯发起那场灾难性的进攻。这一奇景越发壮观,最后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到了10月中旬,彗尾估计至少已有一亿英里长。同年8月,彗尾分成了几乎彼此垂直的两股,在整个北半球铺下了厚厚一层灿烂的光毯。31811年大彗星是现代最著名的彗星之一,由弗洛热尔格(Honoré Flaugergues)于1811年3月26日在维维耶(Viviers)发现。1812年8月17日,维希涅夫斯基(Vincent Wisniewski)于俄罗斯南部的新切尔卡斯克最后一次观测到该彗星。它的可见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长度。威廉·赫歇尔曾详细研究了这颗彗星,并对其进行了一系列精确测算(见1812年英国皇家学会哲学会刊)。大彗星在人类生活的诸多方面都留下了自己的印记,也在科学界之外产生影响,其中之一是:由于该年的葡萄酒产量恰好极佳,于是“彗星酒”便备受追捧,直到19世纪80年代依然出现在价目表和拍卖会上。1811年恐怖骇人,但也是辉煌的预兆。它所孕育的最伟大的孩子,就是弗朗兹·李斯特。

与年轻的新娘安娜完婚后,亚当·李斯特随即与她在雷丁(Raiding)安家。据我们所知,自1809年起,亚当就一直在为埃斯特哈兹(Esterházy)家族管理羊群。当时的雷丁是埃斯特哈兹家族的一个绵羊育种场,羊群共五万余只。4见GL,第159页。亚当曾接受过文职培训,组织能力强,很快就成为埃斯特哈兹家族的左膀右臂。由于羊圈彼此分散,亚当常常骑马进行检查,因此不时光顾附近村庄,在周边地区人脉颇广。亚当的住处是一座低矮的白砖屋,高耸的烟囱整整齐齐;屋前有一个院子,屋后是一个小果园。这座宅子至今仍矗立在雷丁,与奥地利和匈牙利遍地开花的数千座类似民宅并无多少区别。亚当和安娜在那里生活了12年。

1811年2月,结婚不过三四个星期,安娜便怀孕了。此后不久,大彗星就第一次出现在了天空中,且在安娜的整个孕期内越发壮观。自古以来,这种奇观就被看作天选之子出现的预兆,这里的人们同样这样认为。一群在雷丁外扎营的茨冈人据此预言:一位伟人即将诞生。预言是真是假并非关键;关键在于,安娜听说了这个预言,后来又把它告诉了儿子。这让他产生了一种伴随他终生的使命感。安娜也一直坚信自己的孩子就是“天选之子”。在李斯特出生的四个月前,她从埃斯特哈希庄园的一口废井里掉了下去。5见GL,第135页。另见APL,1886年8月19日。当时正值盛夏,水位很低,也许正是因此她才没有溺水。被救上来时,她浑身湿透,伤痕累累,但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甚至还跟往常一样乐观,将此视为幸运的标志。然而,直到她分娩前,人们都在担心此事可能会影响怀孕,但1811年10月22日星期二,孩子在雷丁顺利出生。安娜此后再也没有怀孕;弗朗兹·李斯特是她唯一的孩子。6见序章注释56。

第二天,由于雷丁没有牧师,李斯特便在邻村乌特弗劳恩海德(Unterfrauenhaid)受洗,7见CLV。为李斯特洗礼的神父是约翰内斯·斯特凡尼茨(Johannes Stefanits),他在1796年至1838年期间同时负责这两个教区。他的出生细节也记录在那里的登记册上。洗礼证明显示,亚当·李斯特给儿子取名弗朗西斯(Franciscus),8李斯特的名字既不是匈牙利语写法的费伦茨(Ferenc),也不是法语的弗朗索瓦(François),更不是如今最为人熟知的德语写法弗朗茨(Franz)。他通常署名为“F. Liszt”,这就使得人们无从明确他的名字。他幼时在家则用小名“齐西”(Zischy)和“弗朗齐”(Franzi),见亚当和车尔尼的通信,LCRT。这个名字取自方济各会以及他的教父弗朗西斯·赞布西(Franciscus Zambothy)。证明上写道:

在证明中,亚当被称为“ovium Rationista”,即羊群管理员。在洗礼仪式上,婴儿李斯特被弗兰肯伯格夫人抱到了圣洗池前,后者是李斯特的同年玩伴、后来的匈牙利作家阿道夫·弗兰肯伯格(Adolf Frankenburg)的母亲。9见FM,第24至26页。

婴儿时的李斯特就体弱多病。据他的父亲说,他受到“神经痛和发烧的侵扰,不止一次险些危及生命”。10见OFL,出自亚当·李斯特的日记。新西德勒湖(Neusiedlersee)周边的低洼沼地是一个天然感染源,附近的婴儿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这在李斯特的家谱中一目了然。亚当给孩子接种了疫苗,这在当时还是一种激进的预防手段。11同上。爱德华·詹纳(Edward Jenner)已于1798年提出了疫苗接种技术。就在李斯特三岁生日之前,他的病情曾一度异常凶险,症状类似于强直性昏厥。父母以为他已经死了,于是便让村里的木匠给他打了一口棺材。然而,不久后他就痊愈了,但发烧和昏厥的症状却伴随了他一生。12在奥登堡登台首秀时,小李斯特刚刚走上台,一场高烧就席卷而来(见第68页)。同样,在1835年巴黎的一场公开音乐会上,他昏倒在了键盘前,“在一片混乱中”被抬下台。(见RML,卷1,第48至49页)1839年11月,李斯特取消了维也纳的一场音乐会,因为发烧使他的手“颤抖不已”。(见LLB,卷1,第32页)1840年,他没能按计划在莱比锡演出,同样是因为热病导致的“剧烈颤抖”。(见ACLA,卷1,第414页)此后不久,为了缓解慢性发烧,李斯特在英国巡演期间服用了有害剂量的奎宁。(见ACLA,卷2,第29至30页)在他的一生中,与他最为亲近的人都害怕他着凉,因为这对他的影响似乎总比对别人严重得多。ACLA的卷1和卷2满是这类记录。李斯特死前曾经感冒,对此他没有重视,最终才会发烧、导致肺炎。在重病期间,李斯特受到了姨妈特蕾莎照顾。特蕾莎是安娜的妹妹;用李斯特自己的话说,是她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13见LLBM,第110页。李斯特对这位姨妈的感情特别深厚。在他小时候,她经常来雷丁。她的全名是玛丽亚·特蕾莎·拉格(Maria Therese Lager,1790-1856),晚年住在格拉茨(Graz)。她去世后,李斯特给母亲写了一封安慰信:“亲爱的母亲,您亲爱的、善良的、优秀的妹妹特蕾莎过世了!尽管我对此已有心理准备,但听闻这个消息,我还是万分悲痛——您知道,她在我小时对我的爱我一直记在心中。当时,她把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此后我一直深爱着她。如果您恰好有她的一些小物件——书、杯子,或者其它不值钱的东西,希望您能送到我这里来,我将永远珍藏。”(1857年1月2日,魏玛)村中小学的校长约翰·罗勒教他读书写字。在一些李斯特研究中,罗勒仍被错误地当成村里的牧师。这位年轻的德语教师在22岁那年被任命为雷丁学校的校长,当时这所学校中共有67名儿童在读:52名男孩和15名女孩。罗勒在一间长约20英尺、宽约14英尺的教室里给包括李斯特在内的所有孩子上课。14见LHFL。从1805年到1866年的61年间,约翰·罗勒(Johann Rohrer,1783-1868)一直在雷丁担任校长,八十三岁方才退休。这一点可从教区记录中找到证明,参见“乌特弗劳恩海德教区及其子教区拉肯多夫和雷丁编年纪事,由约翰·普里科索维奇牧师于公元1918年编订”(Annales Parochiae Lók cum filialibus Lakfalva et Doborján, scriptae per parochum Joannem Prikosovich, A.D. MCMXVIII)。根据记录,罗勒的收入为66弗洛林97克朗。1840年,当李斯特重访故乡时,他想起了他的老师罗勒,并送了他一大笔钱。(见Társalkodó,卷3,第25期,1840年)因此,李斯特一直遗憾自己没有机会接受通识教育。他一直为此感到遗憾。他曾告诉莉娜·拉曼(Lina Ramann),在他的童年时代,他对历史、地理和自然科学一无所知。15见RLKM,卷1,第152页。在写给冯·萨因-维特根斯坦公主的信中,他承认糟糕的小学教育一直是一块绊脚石,可惜自己却无从弥补。16见LLB,卷6,第184页。前文已经说明,和无数其他匈牙利西部人一样,李斯特的父母都讲德语,而雷丁本身也是一个讲德语的村庄。因此,在成长的过程中,李斯特并不会说匈牙利语。17后来,为了弥补这一缺憾,李斯特曾试图跟布达佩斯的一位名叫齐格蒙德·瓦达兹(Zsigmond Vadász)的修士学习匈牙利语,但很快就放弃了。(见LLM,第131页)

对亚当和安娜来说,最初的几年相当困难。我们对他们在雷丁的婚姻生活几乎一无所知,直到不久之前,得益于埃斯特哈希档案库中发现的许多新信息,我们现在才能对他们当年的困境有更加清晰的认识。起初,最让亚当操心的是他那位自行其是的父亲乔治。1812年7月,乔治带着全家搬进了亚当在雷丁的小屋,并住了将近一年。我们现在知道,由于在1812年的严冬中私自将大量灌木丛(庄园财产)用作木柴,来自王宫驻地艾森斯塔特(Eisenstadt)的督察斥责了亚当。18见Acta Mus.,第4205、4209和3477件。亚当解释说,父亲带着一个大家庭和自己住在一起,如果不用这些当干柴,他们冬天就都会冻死。果园和花园也有不少麻烦。驻扎在雷丁附近的法国军队闯入园子,弄坏了栅栏和树木。随后,亚当试图让亲王同意给他减租。19见Acta Mus.,第3471件。亚当的问题还不只如此:潮湿的房子毁了他的钢琴。为了购买一架价值550弗罗林的新钢琴,他不得不变卖一些个人财产。20见Acta Mus.,第3500件。

不过,情况也有好的一面。亚当经常在家里举办室内音乐晚会,附近的朋友都会参加。亚当不仅是一位业余大提琴家和钢琴家,而且也会拉小提琴,还有一副男低音的好嗓子。21见Acta Mus.,第3383件。偶尔会有一些贵客从艾森斯塔特来到家中,使晚会的演奏达到专业水准。亚当认识30英里外艾森斯塔特的所有乐团成员,胡梅尔的继任者、现任乐长富克斯也经常来到雷丁。22多年后,在一封从巴黎寄至艾森斯塔特的信中(1824年3月20日,收件人不详),亚当希望他所有的旧识都能记住他,同时列出了其中一些人的名字。他写道:“现在,亲爱的朋友,请告诉我艾森斯塔特的消息。舒伯尼格、斯蒂菲、华尔奇、法伊特、维雷克斯和富克斯乐长先生都还好吗?我的好朋友布鲁斯特一家,还有托马西尼、胖子舒斯特他们,还有其他那些艺术家,现在都怎么样?”(见DM)李斯特从幼时起就被音乐环绕。

小李斯特的音乐天赋在他六岁时初次显现。一天,他听到父亲弹奏里斯的升c小调协奏曲,便一下子着迷了。当晚,他就凭着记忆唱出了协奏曲的一个主题的旋律。父亲认为这很不同寻常,于是让他又唱了一遍。以下是亚当日记中对此事以及儿子疾病的一些描述:

接种疫苗后的一段时间内,这孩子不断受到神经痛和发烧的侵扰,不止一次险些危及生命。有一次,在他两三岁的时候,我们甚至以为他死了,还让人去给他打了口棺材。这种紧张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他六岁。那一年,他听到我里斯的升c小调协奏曲。弗朗茨趴在钢琴旁,完全沉浸其中。晚上,他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回来,嘴里就唱起了这首协奏曲的主题。我们又让他唱了一遍。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这是他天赋的第一次显现。23见OFL,出自亚当·李斯特的日记。我们对李斯特幼年生活的认识绝大部分都来自于亚当留下的少量信息,因此我们需要对这些材料持审慎的态度。亚当的日记似乎写于儿子在普雷斯堡和维也纳大获成功之后,那时的他显然已经明白自己的儿子是个天才。虽然他不至于只是为了让后人看到才写下这些日记,但亚当很可能知道,这样一本细致记录儿子进步的“日记”,总有一天会成为儿子传记的宝贵材料。这本日记的片段由约瑟夫·德·奥蒂格(Joseph d’Ortigue)首次发表,但此后便一直散佚。在他的“李斯特小传”(OFL)中,德·奥蒂格公开感谢了安娜·李斯特允许他查看这些日记。李斯特学者哈拉兹蒂(Haraszti)对此则持怀疑态度,坚持认为这本日记根本是子虚乌有。他声称,所谓的日记不过是亚当和后来的玛丽·达古从报纸上随便摘取拼凑而成的一个剪贴簿。(见HPL,脚注24)这本剪贴簿现存于凡尔赛图书馆藏达古夫人的相关材料中,被称为“第二本剪贴簿”(ASSV)。然而,这本“剪贴簿”中并没有德·奥蒂格等人所引用的文段,因此它与亚当日记并非同一材料。此外,亚当早在1824年就提到了他的日记。在一封写给车尔尼的信中,亚当描述了儿子在英国巡演时取得的辉煌成功:“我还可以写得更多,但我的日记将会告诉你所有细节。”(见LCRT,第241页)为了找到亚当的日记,莉娜·拉曼做了不少努力。19世纪70年代,她给李斯特写了一封信,询问它可能存放在哪里。李斯特回复道:“日记的一部分曾经保存在我母亲那里,但自她去世之后,我就不知道它的下落了。”(见WA,第351柜,第1件)李斯特的回复进一步证实了亚当日记确实曾经存在。

据亚当所说,这个孩子现在不停求他教自己弹琴。由于担心儿子本就脆弱的身体,亚当对此并不情愿。李斯特的父母曾经差点失去他,因此他们不想让孩子承受任何压力。在他的整个童年,父母一直在小心地看护着他。最终,亚当还是开始定期给孩子上课。然而据他所说,三个月后小李斯特再次发烧,他们被迫停止了教学。重新开始上课后,这个男孩独特的天赋便一览无遗,进步神速。

对于这些课程的内容,我们几乎没有任何文献证据。不过,亚当确有能力指导儿子学习钢琴演奏的基础知识。实际上,亚当并不仅仅只是教他记住音名、阅读乐谱,他还鼓励孩子背谱、视奏以及即兴演奏。很快,小李斯特便掌握了这些技能。亚当的音乐素养深厚,熟悉各种曲目,包括巴赫、莫扎特、胡梅尔和贝多芬早期的许多键盘作品。我们知道,为了向人们公开展示儿子的演奏,他给儿子介绍了这些作曲家的作品。他与贝多芬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每当小李斯特被问及长大后的理想时,他都会指着墙上挂着的贝多芬像,回答“像他一样”。亚当的优点在于,一旦他发现了儿子的天赋,他就会让它不受阻碍地自由绽放。亚当告诉我们,在李斯特九岁之前,他的练琴时间都很不规律,24见OFL,亚当日记。这表明亚当并非像一些人所认为的一样管教严厉。25见HLP,第1部分,脚注15;另见HPL,第130页。亚当也很聪明,明白自己的局限性:有一天必须要找一个配得上儿子天赋的老师。

这期间有一段感人的轶事,了解此事的李斯特传记作者并不多。亚当经常让儿子跟他一起在埃斯特哈希的地产上巡查。他喜欢利用这个机会把儿子介绍给他的音乐家朋友,而人门很快就认可了这位早熟的“小音乐家”。1818年10月22日,作为七岁生日的礼物,父亲允许小李斯特随他一起前往拉肯巴赫(Lackenbach),亚当与那里一个名叫鲁本·赫斯勒(Ruben Hirschler)的富商有一些生意往来。这位商人的女儿范妮刚刚得到了一架从维也纳运来的钢琴。亚当说自己的小儿子也喜欢音乐,所以想让她为儿子弹些东西。当小李斯特听到琴声时,他激动得什么也说不出来,眼含热泪,哭着扑向父亲的怀抱。这一幕深深打动了这位商人,于是他把钢琴送给了这个孩子。这真是一份绝佳的生日礼物。赫斯勒的这一举动让两个家庭建立了深情厚谊。李斯特一家经常从雷丁乘马车来到拉肯巴赫(大约半小时路程),在赫希勒家度过周日下午。26Budapesti Bazár,第22期,1873年11月15日。科赫(见KLV,第18页)也记录了这一轶事,但误将赫斯勒称为“雷曼”(Rehmann)。事实上,赫斯勒家族本是富有的犹太人,但后来生活受困。到1865年之时,他们已经沦落到在维也纳市场一个旧摊位上卖鞋。范妮自己也嫁给了穷人,但对李斯特后来的事业一直很感兴趣。

另一个与李斯特一家交好的是弗兰肯伯格一家。和亚当一样,安塔尔·弗兰肯伯格(Antal Frankenburg)也是埃斯特哈希庄园的管理员。弗兰肯伯格家住在离雷丁约7英里的德意志克罗伊茨(Deutschkreuz)。亚当和安塔尔经常拜访彼此。安塔尔和他的“表哥亚当”一样,是个热情的匈牙利人。他经常痛骂维也纳的奥地利政府,并拒绝进入讲德语的剧院,认为虽然有个德语名字,但他在内心深处却是个匈牙利人。他的天才作家儿子阿道夫正好与李斯特同年出生,两个小男孩便成了朋友。后来,当阿道夫成为知名作家之后,阿道夫用文字回忆了这段岁月。27见FM,卷1,第24至25页。“弗朗齐”的惊人进步让弗兰肯伯格夫人大为震撼,便想让阿道夫也去学琴。但阿道夫告诉我们,他幼小的心灵被巨大的键盘吓坏了,觉得琴里住着无数小恶魔,随时会从琴键里蹦出来咬他的手指。最后,他没有学习钢琴,而是选择了吉他,因为它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

大约与此同时,李斯特差点受到重伤。亚当曾在房子里堆存火药,以便日后在庄园里使用——用于伐木、打猎、保护羊群免遭天敌攻击。这个男孩曾经十分入迷地看着父亲把这种神奇的东西装进火药袋,给枪打上底火,然后外出打猎。他很快就注意到,只需要极少量的火药就能产生巨大爆炸——这一情景总是让他非常高兴。他不禁想,如果把父亲火药袋里的东西全部倒在炉子上会发生什么。等到亚当和安娜不在屋里,他便拿起火药袋,把它扔进了炉子里。随后,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震动了整个房子,半个炉子都被炸飞了。小弗朗茨被爆炸震倒在地,也许因此才没有被四处飞散的碎片击中。亚当冲回屋里,看了看损坏情况,便立即对他进行了适当惩罚。李斯特从未忘记过这一事件。1881年,当他重访故乡时,那个明显残破的老炉子再次勾起了他生动的回忆。28见ZLEF,卷2,第102及之后几页;另见SB,第58页。

童年生活对李斯特的性格产生了深远影响,其中有两点需要特别提及。首先是宗教。李斯特从小就在雷丁和弗劳恩多夫的小教堂里祈祷,29见LLBM,第145页。李斯特提及此事是在1862年。他所说的“弗劳恩多夫”即指他的受洗地乌特弗劳恩海德。就此埋下了信仰的种子,并一生笃信宗教。他自幼就是一个虔诚的、神秘的孩子。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天堂更不言自明,没有什么比慈悲的上帝更加真实”。30同上。他总是梦到自己走进了圣徒和殉道士的世界,与他们同行。在亚当的指导下,他开始慢慢熟悉了天主教信仰的各种仪式与象征。他知道父亲曾经担任神职。亚当曾不止一次带他前往方济会的修道院,告诉他自己初历信仰危机的地方。李斯特一直记得这些经历;在日后的生活中,他将多次会想起这些记忆。少年李斯特曾一心希望入读巴黎的一所神学院,想像殉道士一样死去。后来,五十三岁的他终于接受了圣职。许多“浪漫主义”的李斯特传记作者都认为,此举是为了避免被他的“爱吉莉雅”冯·赛因-维特根斯坦公主抓住,逃入修道院是为避难。显然,持此观点者对他的早期经历不够了解。李斯特的生活应当被看作一个整体。正如他自己承认的,几乎从一开始,宗教就是他的天职。31李斯特的遗嘱,1860年9月14日所立,见LLB,卷5,第52页。

另一种影响也同样有趣。在李斯特丰富多彩的童年记忆中,还有终日跋涉在匈牙利平原上的黑皮肤吉普赛流浪部落。后来,李斯特在《匈牙利的吉普赛人与其音乐》(Des Bohémiens et de leur musique en Hongrie)一书中详细、生动地描述了他们独特的习俗、语言和音乐。书中最精彩的段落都带有自传色彩,是他亲眼所见、关于这个游牧民族的一手资料,只可能出自李斯特本人之手。32有关李斯特著作和文章的真实性问题,参见第20至23页。早在十五世纪,吉普赛人就从巴尔干半岛来到匈牙利。由于没有遭到迫害,他们在此地繁衍生息;而俄罗斯、波兰、土耳其等不太宽容的国家的吉普赛人则因迫害而人数减少。到了十九世纪,成千上万的吉普赛人在匈牙利与马扎尔人并肩生活,尽管二者的文化截然不同。吉普赛人经常在雷丁外扎营。李斯特在书中描述了他们把大篷车围成一个大圈、展开帐篷的情景。女人们会生起小火、架上锅盆,男人们则会给马匹喂食喂水。然后,一小群人来到村庄,用手工艺品进行交易,讨要生活必需品,给那些担心未来的村民算命。晚上,他们会在营地中间燃起大火,围着火堆唱歌跳舞。他们的表演是完全即兴的,全凭感觉和情感,随着音乐摇摆,就像被施了催眠术一样。

李斯特很是欣赏茨冈音乐即兴、激情的特点,这与他将艺术视为人类本能的看法不谋而合。对他来说,音乐是与生俱来的,这个古老民族中的音乐即是一个活生生的例证——他们从未接受过任何正式的艺术指导,不会读谱;按照当时的文化标准,他们甚至都是文盲。然而,他们的音乐却能通过某种方式穿越岁月的长河,保存至今。

事实上,茨冈人中涌现出了一些杰出的音乐家。其中最优秀的一位,是吉普赛小提琴家亚诺什·比哈里(János Bihari),他曾给年轻的李斯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听到这位伟人的演奏是在1822年,那时我还很小……他曾一连演奏了几个小时,完全不在意时间的流逝……他的音乐时而像低声呢喃、窃窃私语,时而如瀑布在彩虹间倾泻而下……他的演奏一定是为我的灵魂注入了某种沁人心脾的醇酒,因为每当我想起他的演奏,就会像吃了中世纪炼金术士在实验室里秘密炼制的灵丹妙药一样。33见RGS,卷6,第345至346页。李斯特自己同样如此重视即兴创作当然不会是一个巧合。19世纪40年代,他经常在音乐会上演奏指定主题的幻想曲。他总是给常规曲目创作变奏,甚至还在演奏会上表演,这让约阿希姆等人感到十分震惊,也让李斯特一直备受指摘,直到他最终放弃了这种做法,更加忠实于谱面。把演奏当成重复是李斯特永远无法忍受的;每一次表演都必须创造出一些新鲜的东西,这才是演奏的意义所在。他如此热爱改编也是同样的原因。

比哈里组建了当时最好的茨冈乐队之一,每一位成员都是大师水准。从1802年到1824年间,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民族服饰,在匈牙利、特兰西瓦尼亚和奥地利等地巡演,让弗利斯卡(friska)和查尔达什(csárdás)名扬世界。他们最喜欢演奏的是比哈里改编的匈牙利拉科齐进行曲,甚至有人称这首进行曲的旋律就是他创作的。(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比哈里是一位典型的吉普赛音乐家,并不能读谱,更不用说记谱了。现在我们知道,直到1820年,这首古老的匈牙利旋律才被佩斯的埃斯特哈希军乐团指挥迈克尔·肖尔记录成谱)。34见SC,第108页。比哈里的乐队曾经在维也纳为皇帝演出。皇帝被他们充满异域风情的音乐打动,便问比哈里想要些什么,以示皇帝的恩宠;比哈里竟然要求让他整个乐队都成为贵族!1824年,他所乘坐的马车侧翻,导致他左臂骨折,这直接终结了他的职业生涯,他的乐队也因此解散。1827年,比哈里去世,年仅58岁,留下了一个遗孀和独子。二人的处境异常贫困,因为他生前便把所有财产都挥霍一空。李斯特曾满怀深情地描述了比哈里的音乐特色,对这位吉普赛人的生活和艺术有一些深刻看法。19世纪40年代,当李斯特创作那套民族史诗——十五首匈牙利狂想曲时,他一定在不断回顾这些童年情景,并努力将其镌刻在这些作品之中。

这两种影响都对李斯特性格的塑造发挥着重要作用。俗话说,“三岁看到老”。李斯特去世后,他的传记作者都喜欢用“一半吉普赛人,一半方济会修士”的说法概括他的性格——这似乎在说,由于另一半的存在,这两部分都不是真正的李斯特。他们永远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活在两个世界,故而得出结论:李斯特有着“自相矛盾的性格”。无论如何,他至少都忠于他的成长背景,忠于养育他的国家,忠于滋养他的文化。至于他性格的其它方面,“一半吉普赛人,一半方济各会士”这种简单描述也并非出自李斯特传记作者之手;也就是说,它根本没有基于对他早期生平经历的研究,而只是引用了李斯特自己的话,还没有指明这一点。李斯特曾半开玩笑地写道:“有一句德语可以很好地描述我:又是茨冈人,又是方济会修士。”35见LLB,卷4,第316页,1856年8月13日。当时,他正在匈牙利访问,他的《庄严弥撒》(Graner Mass)正在埃斯泰尔戈姆大教堂如火如荼地排练。在短暂的排练间隙,李斯特回到公寓处理信件。没想到,就在他回信时,雷梅尼(Ede Reményi,小提琴家)的父亲走进他的房间。他的出现提醒了李斯特,让他想到当晚参观完剧院后,可以赶去听茨冈人的音乐。他写道:“你知道这种音乐对我有多大的吸引力。”因此,李斯特的这句话说的并不是他的性格,而只是在描述1856年8月的行程——同时接触神圣和世俗音乐、同时接触教士和茨冈人。假如当时李斯特懒得写那封信,那么“茨冈人-方济会修士”之说也就不会出现。人们不禁要问,如果没有这封信,二十世纪的一些李斯特传记作者又会如何概括他的性格。

到了1819年,亚当的目光便开始投向维也纳,那是贝多芬、舒伯特、海顿和莫扎特所在的城市。当时的维也纳已经成了音乐之都,距离离雷丁只有50英里,大约三四个小时即可到达。那里住着伟大的钢琴教育家卡尔·车尔尼,还有亚当的老朋友、同样在维也纳成名的胡梅尔。但此时胡梅尔正准备搬到魏玛,在那里担任宫廷钢琴家和乐长,36胡梅尔从1819年起担任这一职务,直到1837年去世。巧合的是,李斯特在23年后的1842年也开始担任此职。而到魏玛的路程太远,因此跟胡梅尔学习似乎不太现实。此外,胡梅尔的收费也很高,一节课要一个金路易,这在当时是笔不小的费用。显然,就此事而言,旧的交情一文不值。

我们能通过几份关键文件推测出亚当此时的打算。在埃斯特哈希档案库中,保存有亚当给雇主尼古拉斯亲王的一些请愿书。在请愿书中,亚当表示为了改善儿子的前途,希望能把自己从雷丁调往维也纳(埃斯特哈希家族在那里有大量雇员)。这些请求都被回绝了。亚当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雇员,实在不能离开雷丁。在埃斯特哈希家族的产业中,许多边远地区的管家都希望到维也纳任职,而亲王在维也纳的职位却早已人满为患。亚当于是使出了他的王牌:为什么不让亲王亲自到雷丁来听听这个孩子的演奏呢?如果“弗朗齐”确实有天赋,亲王就很可能会帮他在维也纳找到一个职位,从而能在儿子学习期间养活家人。协调这件事情的中间人是一位叫森加里(Szentgály)的管家,乐长富克斯也在其中提供了帮助。37约翰·内波穆克·富克斯(Johann Nepomuk Fuchs,1766-1839)曾是海顿的学生,1809年被任命为艾森斯塔特的乐长。富克斯创作了许多弥撒和二十部歌剧,是亚当最重要的音乐家同事之一,对弗朗齐的早期发展功不可没。1819年9月21日,在一次狩猎活动中,埃斯特哈希亲王来到雷丁,在富克斯等人的见证下听到了小李斯特的演奏。38见Acta Mus.,第170和4213件。另见CLV,第633页。这次来访具有决定性意义。虽然亲王仍然没有把他视若珍宝的维也纳职位交给亚当,但他答应为这个孩子提供教育资金,并准许亚当离假一年。39见Acta Mus.,第3279件。

亚当很是失望:他之前的期望显然不仅如此。森加里甚至已经为亚当找到了一个差事,让他在维也纳当葡萄酒批发商,继续为埃斯特哈兹家族服务,但尼古拉斯亲王却没有批准。40见Acta Mus.,第170件。亚当婉拒了尼古拉斯承诺的200弗罗林——这实在是杯水车薪。这次拒绝算是史无前例的;由于这笔钱已经从金库中提出,这就给艾森斯塔特的下官们带来了不少程序上的麻烦。41见Acta Mus.,第3506件。此后,在与尼古拉斯的交往中,亚当似乎总是处于自尊受挫的状态。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住在维也纳带来的经济困难迫使亚当多次请王子施以援手,这种乞求的做法使他感到痛苦。1824年3月,他终于能够连本带利偿还尼古拉斯的所有捐款,这让他非常满意——这是象征着与亲王分道扬镳的最后一击;对于儿子的其他贵族资助者,他可不敢这样做。42见DM,第19页。亚当对尼古拉斯亲王的怨愤情绪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李斯特。在订正克里斯滕所写的传记(CFLW)时,李斯特划掉了克里斯滕认为他的“恩人”之一——尼古拉斯亲王的名字,并在旁简短评论:“老埃斯特哈希亲王从未为我做过任何事情……”。(第9页)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忘恩负义,也不完全如实。他的父亲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为埃斯特哈希打理羊圈的卑微管家,此番言论可以说是在替父亲发泄这种不甘。

1820年4月13日,亚当再次向王子请愿,希望他能注意到小李斯特与日俱增的音乐能力。

在短短22个月内,他就轻松战胜了巴赫、莫扎特、贝多芬、克莱门蒂、胡梅尔和克拉默等人作品中的一切难点,还能以严格的节奏、全无错音地视奏最难的作品,这在我看来是巨大的进步。431820年4月13日;见Acta Mus.,第3500件。

和之前那些请愿书一样,这一份也被拒绝了。从此以后,亚当开始像着了魔一般执着于儿子的前途。埃斯特哈希档案库的一份文件显示,为了自己的天才儿子,一位父亲可以牺牲一切。他认为,如果要让儿子的才能充分发展,那么即便是艾森斯塔特这个匈牙利文化中心之一,也还是太有限了。他现在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为儿子量身定制了一套教育方针,包含三大目标:

  1. 把孩子送到维也纳,让他在那里接受合适的素质教育;
  2. 找一名优秀的音乐教师,每周至少上课三次;孩子还需要学习法语和意大利语;
  3. 为了确保快速进步,孩子将尽可能多地参加音乐会、歌剧演出和唱诗弥撒。44见Acta Mus.,第170件。

根据亚当的估计,总费用将高达1500弗罗林。亲王只需提供教育费用,生活开销则将由亚当自己承担。这是一次绝望的妥协,因为亚当担心,如果他不能与顽固的雇主达成协议,一家人就可能一辈子都困在雷丁的羊圈之间。

亚当的担忧并不难以理解。几个月前的1819年夏天,他带着七岁的儿子短暂访问了维也纳,并拜访了车尔尼。对于这次来访,车尔尼本人有详细的记录。在流传下来的文献中,这是对小李斯特最好的描述之一;由于其客观性,它也更有价值。车尔尼是当时最杰出的教育家之一,对音乐和音乐家有着敏锐的洞察力,绝对有资格评价小李斯特的音乐天赋。

1819年的一个早晨,在贝勒维尔45安妮·德·贝勒维尔(Anne de Belleville,1808-1880),另一个让车尔尼在欧洲声名远扬的音乐神童。离开我们后不久,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大约8岁的小男孩找到我,想让这个孩子在古钢琴上弹些东西。那是一个面色苍白、体弱多病的孩子,演奏时在琴凳上摇摇晃晃,像喝醉了一样,总让我以为他快要摔倒了。他的演奏也很不规范、不利索,很是混乱,对指法也没有什么概念,因此手指像是在键盘上乱弹。但尽管如此,他的天赋还是令我感到惊讶。他视奏我给他的作品,弹得就像天生就会一样。仅凭这一点,我们就可以确定,大自然已经为我们诞下了一位钢琴家。在他父亲的要求下,我给了他一个主题,让他即兴演奏,结果也是一样。即便完全不懂和声知识,他的演奏也仍然带有天才般的色彩感。他的父亲(名叫李斯特,是埃斯特哈希亲王的一个小雇员)告诉我,一直是他在教自己的儿子。但他问我,如果他一年后再回到维也纳,我是否会收下他的小“弗朗齐”当学生。我告诉他,我当然很乐意,同时告诉他应该如何继续教孩子,还向他展示了音阶练习等等。大约一年后,李斯特带着他的儿子又来到了维也纳,并在我所住的这条街上找了一间房子。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在教这个孩子,因为我白天几乎没有时间。46见CEL,第27至28也。埃斯特哈希档案库中的一份文件能让我们比较准确地确定这次来访的时间。Acta Mus.的第170件表明,亚当在1819年8月12日获准休假8到10天,主要是为了在维也纳找份工作。由于亚当和儿子在9月21日之前就回到了雷丁,我们便可以推测,李斯特和车尔尼第一次见面是在1819年8月中旬。管家森加里撰写的这份文件还显示,在这次维也纳之行中,亚当还希望“参加儿子在巴登的音乐会”。然而,当地的媒体并未提到这场音乐会,巴登的档案库中也没有任何资料能供作证。(见CLV,第632页)

这份文献之所以重要有几个原因。之前认为,李斯特与车尔尼初次见面应该是在1821年,即亚当在维也纳定居之后。但车尔尼的描述却表明,他们早在“正式”课程开始的两年前就认识了。亚当·李斯特来到维也纳、苦苦恳求固执的车尔尼听儿子弹琴、让儿子以眼花缭乱的炫技表演打动了车尔尼——现在看来,之前的这种说法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简直就像个传奇故事一样。47该故事的出处见RLKM,卷1,第35页。这些课程绝非一时冲动之下所做的安排,而是早已计划好的,这也是李斯特一家离开匈牙利的前提和原因。也许正是因为即将迁居维也纳,亚当才会选择在这时让儿子公开露面——现在急需用钱的他决定通过音乐会和私人捐款来筹措资金。

1820年10月,在不远处的奥登堡(Oedenburg)老赌场48此为奥登堡赌场广场的主体建筑,于1834年被焚毁。举行的音乐会上,亚当第一次向公众介绍了小李斯特。这场音乐会是由一位盲人长笛手冯·布劳恩男爵(Baron von Braun)49见RLKM,卷1,第25页。他不到二十岁便去世了。一些资料中认为男爵是小提琴家。一手安排的;他本人也曾是一位神童,但现已风光不再。在这次音乐会上,李斯特是“特别演出”:男爵在自己的演出中加入一个新秀,当然是希望能吸引更多观众,为他摇摇欲坠的事业扭转乾坤。李斯特演奏了里斯的降E大调协奏曲,还即兴弹了一首流行旋律的幻想曲。小李斯特收获了巨大的成功。亚当在日记中动情地写到,他刚在钢琴前坐下,高烧就再次复发,“但演奏却使他表现得更加坚强;他一直都想在公开场合演奏,现在他看起来很从容,展现了极大的勇气”。50见OFL,亚当日记。

受到这次成功的鼓舞,亚当宣布:这个男孩将在匈牙利旧都普雷斯堡举办个人音乐会。他十分精明地将音乐会安排在11月26日星期天,这一天国会要召开一次会议,当时城中到处都是匈牙利的大人物。音乐会在中午举行,演出场面盛大,观众几乎都是贵族成员。弗朗茨身着穗带装饰的匈牙利服饰51见图1.1。上台,受到了热烈欢迎。在当时的《普雷斯堡时报》(Pressburger Zeitung)上,我们仍能找到一则有关此事的新闻报道。

上周日,即26日中午,九岁的钢琴家弗朗茨·李斯特有幸在迈克尔·埃斯特哈希伯爵的家中,向众多本地贵族和音乐鉴赏家展示他的钢琴演奏。他的演奏技巧非凡卓绝,再难的乐谱他也能解读,能视奏一切摆在他面前的东西,这些令人钦佩的能力都说明他未来可期。521820年11月28日。这则新闻清楚地表明:音乐会不是在尼古拉斯亲王的王宫里举行的,而是在他一个亲戚的家中。

图1.1 十一岁的李斯特,身着匈牙利服饰,费迪南·吕特根多夫(Ferdinand Lütgendorff)所作的石版画(1823年)

现在,以阿马德伯爵、萨帕里伯爵和迈克尔·埃斯特哈希伯爵为首的一批匈牙利贵族提出要建立一个基金,让李斯特能够继续在国外学习。他们保证,将在之后的六年中,每年为李斯特提供600弗罗林的补助金。53见CFLW。李斯特在克里斯滕书中第11页的旁注里确认了这一数字。他还补充了迈克尔·埃斯特哈希的名字,把他作为主要赞助人之一。在第9页上,他划掉了尼古拉斯·埃斯特哈希亲王的名字,并写道:“我无论如何都不希望人们相信这个完全错误的说法。”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李斯特也还是将尼古拉斯王子视作眼中钉。在特里福诺夫所写的传记(TL)中,作者依然保留了小时候亲王送了他“大量礼物”的故事,这激怒了李斯特。他划掉了这句话,并补充道:“尼古拉斯亲王从未送过我一件礼物。”(见WFLR,第216页)另外,这些匈牙利权贵的财产实在多到难以估算。仅在1809年一年,阿马德庄园的总收益就多达80万弗罗林。(见KHC,第143页)

就这样,李斯特一家准备迁居维也纳,但他们仍面临着不少困难。亚当的经济状况非常糟糕,也没有找到工作。后来,李斯特回顾自己的早年生活,甚至对自己竟然能活下来感到惊讶。没有哪位伟大作曲家的早年如此卑微。回想起来,李斯特发现,家人成功地冲破了众多束缚,不再与文明世界隔绝,也不用一辈子为管理严格的埃斯特哈希家族当差做事。李斯特自己能在15岁之前就举世瞩目,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个奇迹。为此,他万分感谢他的父亲,称他“坚持直觉——这是只有非凡人物才会具有的品质”。54见VFL,第111页。至于安娜:当丈夫为了孩子的事业而牺牲了自己的稳定生活时,这位非常务实的家庭主妇一直在旁焦急地守候着。据说,她始终坚信儿子的使命所在,于是拿出了自己结婚多年来从未动过的1200金币嫁妆钱,用来让她的“弗朗齐”在维也纳学习。55见Acta Mus.,第3279件;另见GL,第135页。


本章参考文献

(为方便查阅,以下列出本章所用参考文献的缩写及其作者、全名和版本等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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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LTrifonoff, P.: “François Liszt.” Nouvelle Revue Internationale (Paris), 1884.

注释

  • 1
    见OFL。
  • 2
    见BNR,第222页。
  • 3
    1811年大彗星是现代最著名的彗星之一,由弗洛热尔格(Honoré Flaugergues)于1811年3月26日在维维耶(Viviers)发现。1812年8月17日,维希涅夫斯基(Vincent Wisniewski)于俄罗斯南部的新切尔卡斯克最后一次观测到该彗星。它的可见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长度。威廉·赫歇尔曾详细研究了这颗彗星,并对其进行了一系列精确测算(见1812年英国皇家学会哲学会刊)。大彗星在人类生活的诸多方面都留下了自己的印记,也在科学界之外产生影响,其中之一是:由于该年的葡萄酒产量恰好极佳,于是“彗星酒”便备受追捧,直到19世纪80年代依然出现在价目表和拍卖会上。
  • 4
    见GL,第159页。
  • 5
    见GL,第135页。另见APL,1886年8月19日。
  • 6
    见序章注释56。
  • 7
    见CLV。为李斯特洗礼的神父是约翰内斯·斯特凡尼茨(Johannes Stefanits),他在1796年至1838年期间同时负责这两个教区。
  • 8
    李斯特的名字既不是匈牙利语写法的费伦茨(Ferenc),也不是法语的弗朗索瓦(François),更不是如今最为人熟知的德语写法弗朗茨(Franz)。他通常署名为“F. Liszt”,这就使得人们无从明确他的名字。他幼时在家则用小名“齐西”(Zischy)和“弗朗齐”(Franzi),见亚当和车尔尼的通信,LCRT。
  • 9
    见FM,第24至26页。
  • 10
    见OFL,出自亚当·李斯特的日记。
  • 11
    同上。爱德华·詹纳(Edward Jenner)已于1798年提出了疫苗接种技术。
  • 12
    在奥登堡登台首秀时,小李斯特刚刚走上台,一场高烧就席卷而来(见第68页)。同样,在1835年巴黎的一场公开音乐会上,他昏倒在了键盘前,“在一片混乱中”被抬下台。(见RML,卷1,第48至49页)1839年11月,李斯特取消了维也纳的一场音乐会,因为发烧使他的手“颤抖不已”。(见LLB,卷1,第32页)1840年,他没能按计划在莱比锡演出,同样是因为热病导致的“剧烈颤抖”。(见ACLA,卷1,第414页)此后不久,为了缓解慢性发烧,李斯特在英国巡演期间服用了有害剂量的奎宁。(见ACLA,卷2,第29至30页)在他的一生中,与他最为亲近的人都害怕他着凉,因为这对他的影响似乎总比对别人严重得多。ACLA的卷1和卷2满是这类记录。李斯特死前曾经感冒,对此他没有重视,最终才会发烧、导致肺炎。
  • 13
    见LLBM,第110页。李斯特对这位姨妈的感情特别深厚。在他小时候,她经常来雷丁。她的全名是玛丽亚·特蕾莎·拉格(Maria Therese Lager,1790-1856),晚年住在格拉茨(Graz)。她去世后,李斯特给母亲写了一封安慰信:“亲爱的母亲,您亲爱的、善良的、优秀的妹妹特蕾莎过世了!尽管我对此已有心理准备,但听闻这个消息,我还是万分悲痛——您知道,她在我小时对我的爱我一直记在心中。当时,她把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此后我一直深爱着她。如果您恰好有她的一些小物件——书、杯子,或者其它不值钱的东西,希望您能送到我这里来,我将永远珍藏。”(1857年1月2日,魏玛)
  • 14
    见LHFL。从1805年到1866年的61年间,约翰·罗勒(Johann Rohrer,1783-1868)一直在雷丁担任校长,八十三岁方才退休。这一点可从教区记录中找到证明,参见“乌特弗劳恩海德教区及其子教区拉肯多夫和雷丁编年纪事,由约翰·普里科索维奇牧师于公元1918年编订”(Annales Parochiae Lók cum filialibus Lakfalva et Doborján, scriptae per parochum Joannem Prikosovich, A.D. MCMXVIII)。根据记录,罗勒的收入为66弗洛林97克朗。1840年,当李斯特重访故乡时,他想起了他的老师罗勒,并送了他一大笔钱。(见Társalkodó,卷3,第25期,1840年)
  • 15
    见RLKM,卷1,第152页。
  • 16
    见LLB,卷6,第184页。
  • 17
    后来,为了弥补这一缺憾,李斯特曾试图跟布达佩斯的一位名叫齐格蒙德·瓦达兹(Zsigmond Vadász)的修士学习匈牙利语,但很快就放弃了。(见LLM,第131页)
  • 18
    见Acta Mus.,第4205、4209和3477件。
  • 19
    见Acta Mus.,第3471件。
  • 20
    见Acta Mus.,第3500件。
  • 21
    见Acta Mus.,第3383件。
  • 22
    多年后,在一封从巴黎寄至艾森斯塔特的信中(1824年3月20日,收件人不详),亚当希望他所有的旧识都能记住他,同时列出了其中一些人的名字。他写道:“现在,亲爱的朋友,请告诉我艾森斯塔特的消息。舒伯尼格、斯蒂菲、华尔奇、法伊特、维雷克斯和富克斯乐长先生都还好吗?我的好朋友布鲁斯特一家,还有托马西尼、胖子舒斯特他们,还有其他那些艺术家,现在都怎么样?”(见DM)
  • 23
    见OFL,出自亚当·李斯特的日记。我们对李斯特幼年生活的认识绝大部分都来自于亚当留下的少量信息,因此我们需要对这些材料持审慎的态度。亚当的日记似乎写于儿子在普雷斯堡和维也纳大获成功之后,那时的他显然已经明白自己的儿子是个天才。虽然他不至于只是为了让后人看到才写下这些日记,但亚当很可能知道,这样一本细致记录儿子进步的“日记”,总有一天会成为儿子传记的宝贵材料。这本日记的片段由约瑟夫·德·奥蒂格(Joseph d’Ortigue)首次发表,但此后便一直散佚。在他的“李斯特小传”(OFL)中,德·奥蒂格公开感谢了安娜·李斯特允许他查看这些日记。李斯特学者哈拉兹蒂(Haraszti)对此则持怀疑态度,坚持认为这本日记根本是子虚乌有。他声称,所谓的日记不过是亚当和后来的玛丽·达古从报纸上随便摘取拼凑而成的一个剪贴簿。(见HPL,脚注24)这本剪贴簿现存于凡尔赛图书馆藏达古夫人的相关材料中,被称为“第二本剪贴簿”(ASSV)。然而,这本“剪贴簿”中并没有德·奥蒂格等人所引用的文段,因此它与亚当日记并非同一材料。此外,亚当早在1824年就提到了他的日记。在一封写给车尔尼的信中,亚当描述了儿子在英国巡演时取得的辉煌成功:“我还可以写得更多,但我的日记将会告诉你所有细节。”(见LCRT,第241页)为了找到亚当的日记,莉娜·拉曼做了不少努力。19世纪70年代,她给李斯特写了一封信,询问它可能存放在哪里。李斯特回复道:“日记的一部分曾经保存在我母亲那里,但自她去世之后,我就不知道它的下落了。”(见WA,第351柜,第1件)李斯特的回复进一步证实了亚当日记确实曾经存在。
  • 24
    见OFL,亚当日记。
  • 25
    见HLP,第1部分,脚注15;另见HPL,第130页。
  • 26
    Budapesti Bazár,第22期,1873年11月15日。科赫(见KLV,第18页)也记录了这一轶事,但误将赫斯勒称为“雷曼”(Rehmann)。事实上,赫斯勒家族本是富有的犹太人,但后来生活受困。到1865年之时,他们已经沦落到在维也纳市场一个旧摊位上卖鞋。范妮自己也嫁给了穷人,但对李斯特后来的事业一直很感兴趣。
  • 27
    见FM,卷1,第24至25页。
  • 28
    见ZLEF,卷2,第102及之后几页;另见SB,第58页。
  • 29
    见LLBM,第145页。李斯特提及此事是在1862年。他所说的“弗劳恩多夫”即指他的受洗地乌特弗劳恩海德。
  • 30
    同上。
  • 31
    李斯特的遗嘱,1860年9月14日所立,见LLB,卷5,第52页。
  • 32
    有关李斯特著作和文章的真实性问题,参见第20至23页。
  • 33
    见RGS,卷6,第345至346页。李斯特自己同样如此重视即兴创作当然不会是一个巧合。19世纪40年代,他经常在音乐会上演奏指定主题的幻想曲。他总是给常规曲目创作变奏,甚至还在演奏会上表演,这让约阿希姆等人感到十分震惊,也让李斯特一直备受指摘,直到他最终放弃了这种做法,更加忠实于谱面。把演奏当成重复是李斯特永远无法忍受的;每一次表演都必须创造出一些新鲜的东西,这才是演奏的意义所在。他如此热爱改编也是同样的原因。
  • 34
    见SC,第108页。
  • 35
    见LLB,卷4,第316页,1856年8月13日。
  • 36
    胡梅尔从1819年起担任这一职务,直到1837年去世。巧合的是,李斯特在23年后的1842年也开始担任此职。
  • 37
    约翰·内波穆克·富克斯(Johann Nepomuk Fuchs,1766-1839)曾是海顿的学生,1809年被任命为艾森斯塔特的乐长。富克斯创作了许多弥撒和二十部歌剧,是亚当最重要的音乐家同事之一,对弗朗齐的早期发展功不可没。
  • 38
    见Acta Mus.,第170和4213件。另见CLV,第633页。
  • 39
    见Acta Mus.,第3279件。
  • 40
    见Acta Mus.,第170件。
  • 41
    见Acta Mus.,第3506件。
  • 42
    见DM,第19页。亚当对尼古拉斯亲王的怨愤情绪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李斯特。在订正克里斯滕所写的传记(CFLW)时,李斯特划掉了克里斯滕认为他的“恩人”之一——尼古拉斯亲王的名字,并在旁简短评论:“老埃斯特哈希亲王从未为我做过任何事情……”。(第9页)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忘恩负义,也不完全如实。他的父亲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为埃斯特哈希打理羊圈的卑微管家,此番言论可以说是在替父亲发泄这种不甘。
  • 43
    1820年4月13日;见Acta Mus.,第3500件。
  • 44
    见Acta Mus.,第170件。
  • 45
    安妮·德·贝勒维尔(Anne de Belleville,1808-1880),另一个让车尔尼在欧洲声名远扬的音乐神童。
  • 46
    见CEL,第27至28也。埃斯特哈希档案库中的一份文件能让我们比较准确地确定这次来访的时间。Acta Mus.的第170件表明,亚当在1819年8月12日获准休假8到10天,主要是为了在维也纳找份工作。由于亚当和儿子在9月21日之前就回到了雷丁,我们便可以推测,李斯特和车尔尼第一次见面是在1819年8月中旬。管家森加里撰写的这份文件还显示,在这次维也纳之行中,亚当还希望“参加儿子在巴登的音乐会”。然而,当地的媒体并未提到这场音乐会,巴登的档案库中也没有任何资料能供作证。(见CLV,第632页)
  • 47
    该故事的出处见RLKM,卷1,第35页。
  • 48
    此为奥登堡赌场广场的主体建筑,于1834年被焚毁。
  • 49
    见RLKM,卷1,第25页。他不到二十岁便去世了。一些资料中认为男爵是小提琴家。
  • 50
    见OFL,亚当日记。
  • 51
    见图1.1。
  • 52
    1820年11月28日。这则新闻清楚地表明:音乐会不是在尼古拉斯亲王的王宫里举行的,而是在他一个亲戚的家中。
  • 53
    见CFLW。李斯特在克里斯滕书中第11页的旁注里确认了这一数字。他还补充了迈克尔·埃斯特哈希的名字,把他作为主要赞助人之一。在第9页上,他划掉了尼古拉斯·埃斯特哈希亲王的名字,并写道:“我无论如何都不希望人们相信这个完全错误的说法。”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李斯特也还是将尼古拉斯王子视作眼中钉。在特里福诺夫所写的传记(TL)中,作者依然保留了小时候亲王送了他“大量礼物”的故事,这激怒了李斯特。他划掉了这句话,并补充道:“尼古拉斯亲王从未送过我一件礼物。”(见WFLR,第216页)另外,这些匈牙利权贵的财产实在多到难以估算。仅在1809年一年,阿马德庄园的总收益就多达80万弗罗林。(见KHC,第143页)
  • 54
    见VFL,第111页。
  • 55
    见Acta Mus.,第3279件;另见GL,第1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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